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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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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0 章

“山長早安。”秦復在緩緩停下來的馬車窗前恭敬施禮。

程山長掀起車簾瞧見秦復,一張白凈臉蛋掛著燦爛笑容,在冬日裏讓人心裏頭一陣暖意。

想到這個滑頭的小子不是個省油的燈,暖意減了一分。

“山長是要外出嗎?學生也正要朝這個方向走,送山長一程。”

“不必,你且安排自己行程。”

“是,學生先告辭了。”秦復笑著再次施了一禮。

反正都是去同一個地方,有的是機會。

正準備轉身,程維揚從馬車內露出一張臉,笑盈盈地問:“秦公子,你是回豐縣老家的吧?”

“正是,你與山長也是?”他明知故問。

“真是巧啊!”程維揚拍著窗框,滿面笑容。

秦復還從沒見程維揚對自己笑得這麽燦爛過。

下一句就聽程維揚說:“既然同行,我有一些射箭上的問題一直疑惑不解,你箭術出眾,我正好可以向你請教。”

秦復朝程山長微微瞥一眼,這是不想和自己老子待一起吧?

找個借口來自己的馬車裏。

果然下一秒程維揚就向自己親爹親娘提出要與他同乘。

程山長自然知道自己兒子肚子裏那點鬼主意,礙於自己夫人已經開口答應,他不好反駁,便應允。

程維揚像個逃出籠子的小白鼠,從馬車上跳下車來,因為太激動,身上鬥篷寬大,從馬車上直接摔下來,趴在地上。

“摔到了嗎?”秦復疾步過去扶起程維揚。

這若是擱平日,肯定把他手甩開,怪他多管閑事,這會兒卻抓著他的手,開朗地笑著像個乖巧的弟弟。

這得多不願和自己親爹待一塊兒。

身在福中不知福!

上了秦復的馬車,程維揚松口氣,靠在車壁上舒展四肢,好似被捆綁許久的人終於得到松解。

想必這兩日放假,程山長沒有少管他,被憋壞了。

他說道:“你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,有一個飽學大儒父親,隨時隨地能夠請教學問,能夠得到父親傾囊相授,這是書院學子們求都求不來的福氣。”

程維揚搖頭嘆氣,“他們若真是我,就不這麽說了。”

他開始和秦復訴說自己這兩日的“遭遇”,除了吃飯睡覺,幾乎都被父親叫到跟前,先是檢查功課,後是學習考核,最後教習,有不滿意就是劈頭蓋臉一頓教訓,還挨了不少戒尺。

他毫不見外地將手伸到秦復面前,手掌的確有點腫。

“我現在聽到我爹聲音,我都感覺他在訓我。”程維揚抱怨道,“這都怪你!”

秦復大喊冤枉,“和我有什麽關系?”

又不是我讓山長這麽管著你的,我是讓你主動去學的。

程維揚控訴:若非因為他那日去向自己父親請教問題,讓自己父親看到他真正的學問和學習的態度,父親也不會認為自己那麽差勁,就不會這般逼著自己讀書寫文章。

“書院的講師們哪個不能去請教,偏去請教我爹。”

程維揚翻他一個白眼。

“山長也是為你好,望子成龍。”

“哎!”程維揚疲憊地挪著身子找個舒服的姿勢,懶洋洋地道,“我得睡會兒,昨夜寫文章都沒睡好。”

見他眼底烏青,看來這兩日真不好過,也便由著他。自己掀開車簾朝前面程山長的馬車看去。

從炎州城到豐縣數百裏,因為雪後道路難行,行車並不快。

快到豐縣時,天又飄雪,雪越下越大,沒一會兒,鵝毛大雪將道路覆蓋一層,一個時辰未到,地面已經積雪厚厚一層。

駕車的鴣羽敲了敲車廂道:“雪越下越大,後面的路難行,穿過前面林子有個小鎮,今晚要在前面小鎮上過夜了。”

窗外如簾的雪片,不僅今日,明日的路恐怕更難行。

馬車緩緩駛進林子。

縣試時經過此處,樹木抽芽,這會兒光禿禿枝幹,上面覆蓋積雪,一片蕭條冷清。

程維揚欣賞林中雪景,詩興大發隨口吟了兩句。

這家夥自從第一天到他的車上來,後面就一直來過來。他過來也不是閑著,兩個人會一起讀書,累了就一起討論問題。或如現在這般吟詩兩句,相□□評。

也正因為這個,程山長才默許他過來。

程維揚不愧是山長的公子,從小耳濡目染,雖然讀書和文章上不出類拔萃,作詩上卻是他不能及。

他望著雪景也想來一首,卻意外見到林中樹木有異樣,提醒隨行的燕羽鴣羽二人。話音剛落林中飛出無數支暗器,直直朝幾輛馬車射來。

秦復一把拉過賞景的程維揚按趴下。

緊接著又是一波暗器,穿過車窗射進來。

“怎麽回事?”程維揚驚慌地問,擡眼見到再次射來的短箭,抱著秦復大腿往他身邊靠,像個受驚的小貓咪。

“趴著別動!”秦復再次按下程維揚的頭,開車門出去,命令鴣羽,“保護秦公子。”自己飛身朝前面的馬車去。

林中不見人,卻又一波短箭射來。

程家下人已經嚇得六神無主,躲在車子一旁瑟瑟發抖。

秦復奔到程山長馬車邊,見到車廂上釘著二三十支短箭,車廂內程山長擁著一臉驚恐的顏夫人彎腰趴著。

“山長沒事吧?”

“沒事。”

“二郎怎麽樣?”顏夫人慌張地問。

“很好。”

“是什麽人啊?”顏夫人從沒見過這種陣仗,臉色已經嚇得慘白,額角冒出細汗。

程山長沒有回答,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刺殺,一時間理不清頭緒。

秦復心中卻已經有個猜想,這種刺殺明顯是江湖手段,短箭是江湖常用暗器,沖程山長來的可能性不大,多半是來殺他的。

這時從林中平地冒出一群白衣人,手持長劍沖過來,氣勢洶洶。

透過窗戶縫隙看到這一幕,顏夫人嚇得驚叫,被山長再次護在懷中。

秦復隨手抓起馬鞭子迎上白衣人。

鞭影和雪花飛舞,抽打在攻來的白衣人身上,讓飛雪中多了一道道飛出白影。

須臾,秦復發現情況不對,那些被打飛的白衣人摔在地上全都痛苦掙紮爬不起來。

自己並沒有下死手,對於習武之人,不會傷成這般。

此時又一個白衣人手中長劍迎面刺來,秦復空手接住劍身,這才看清楚,長劍無刃。

這不是刺殺!

秦復當即明白對方用意,一掌打落長劍,掐著白衣人喉嚨逼問:“誰派你來的?”

白衣人盯著他,眼神寧死不屈。

還和他犟上了?

去你的!一掌將人拍暈。

攻來一個打翻一個。

聽到身後傳來啊的一聲大叫,他回頭一瞧,程維揚摔個四腳朝天,一個白衣人正撲過去,程維揚手忙腳亂爬起來要逃,被鬥篷絆倒,又摔個狗吃屎。

秦復:這……

沒功夫,不能學你老爹老娘在馬車裏待著嗎?竟出來添亂。

幸好不是真的刺殺,否則,現在都被噶幾段了。

他一腳踢飛地上石子擊中白衣人,給他創造逃跑的機會。

回頭幾個白衣人又圍攻程山長的馬車,他立即擋下來,並借此給他們一個機會,讓劍尖從手背劃過。立即留下一道血口,血珠溢出。

白衣人震驚:我們用的是無刃劍啊!這不合理!

秦復壓著聲音怒斥:“差不多得了,該滾就滾,再糾纏別怪我大開殺戒。”

幾人相視一眼,不敢再胡來,其中一人吹響口哨,其他人全都撤退,原本躺在地上還在假裝掙紮的人,此時也都爬起來相互攙扶退入林中。

燕羽要追過去,秦復喊住他。

所有人這才松一口氣。

程山長下車來,掃視一圈沒見人受傷,更沒有財務受損,只有馬車上插著的短箭和雪地上的淩亂。

秦復急忙走過去,搶先開口問:“山長可知是什麽人?”

程山長目光審視他,好似想從他身上尋找到答案。餘光瞥見他手背上血口,頓了頓問:“傷勢如何?”

“皮外輕傷,沒什麽事。”他隨意擦拭掉傷口的血。

程維揚和下人都圍過來關心程山長夫婦。

程維揚驚慌地問:“大哥在京是不是得罪了朝廷上什麽人?為什麽這麽多殺手?大哥會不會有危險?”

顏夫人本來就心裏害怕,聽到這句話更加惶恐,情緒激動地抓著程山長詢問。

她見慣了前朝官員生死無常,今日升官加爵,明日身首異處。官場如戰場,朝廷官員更是如此。長子一人在京,身為母親怎不憂。

程山長安慰一番夫人,夫人才平靜些,眉頭卻沒有舒展。

秦復岔開話勸道:“天不早,雪還未停,前路不好走,這裏也不安全,不宜耽擱。山長、夫人,咱們應盡快趕往前面鎮子落腳。”

程山長攙扶顏夫人上馬車後,回頭朝遠處空曠雪白的樹林看了一眼,收回視線又在秦復身上停留幾秒。

秦復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懷疑。

程山長不是顏夫人,更不是程維揚,剛剛的刺殺,他必然能夠看出一點端倪。

程維揚擔心母親,回程山長車上。

秦復回車後,燕羽給他包紮,氣憤地咒罵白衣人。

“屬下看就是霍谷主搞的鬼,弓射是他們盤鷹谷的看家本事。”

秦復搖搖頭。

霍谷主可不傻,即便是假意刺殺,這個罪名盤鷹谷也不會一家擔著。這些白衣人中,必定有其他各派弟子。

大家齊夥搞刺殺,法不責眾,又是假的刺殺,即便最後敗露,他也不能因為此事去治罪整個武林。

老狐貍們奸猾得很。

他拔掉車廂內的短箭在手中看了看,這群武林掌門為了不讓他讀書,真是煞費苦心,也不怕他誤將他們弟子當成真的殺手,都給噶了!

到達小鎮已經天黑,顏夫人擔憂長子過甚,程山長和程維揚一直陪在左右開解。

秦復卻是連夜給各派掌門寫了一沓信。

信中無他,訴說武林中有人對他這個武林盟主不滿,派“頂級殺手”前來刺殺,如今自己“身受重傷”“失血多過”“頭腦不清”,已經不能理武林中事,故而卸任,請各位掌門放過自己。

最後又退了一步,如果不想他卸任,就要各派掌門兩個月內將殺手送到他面前,否則就是答應了。

信中還特別強調:本次刺殺總計四十九人。

一個都別想逃!

一沓信除了稱呼,其他全都一模一樣。

第二天清早就讓人將信送出去。

經過一夜風雪,道路上積雪已到小娃娃的膝蓋,行路更加困難。

店裏的掌櫃抱怨,有十幾年炎州府沒下過這麽大的雪,不知道是吉兆還是兇兆。

秦復寬慰:“瑞雪兆豐年,肯定吉兆。”

掌櫃猛一下想到什麽,笑著拍手道:“對對對,當年下這麽大雪時,正逢先帝立國。”

先帝立國?十六年前了,好像也是原主出生那年冬。

那肯定大吉大利。

不多會兒,程山長和顏夫人從後院出來,顏夫人精神好了許多,氣色也紅潤些。

她笑著走向秦復,溫柔的目光看著秦復,像看著自己的子侄一般。

“昨日要多謝你,未想到你小小年紀,文武雙全,真是難得。”最後好似鼓勵地拍了下他的手臂。

秦復忙拱手客氣道:“學生應該做的,夫人過獎了。”

顏夫人瞥見他絹布纏繞的手掌,眼神中流露心疼。

程山長站在一旁,目光一直在打量他。

經過這一夜,不知道程山長是發現了什麽,還是猜到了什麽。

畢竟白水書院魚龍混雜,江湖子弟也不是一個兩個,程山長沒少接觸,至少齊項義就是江湖上漕幫少主。

只是這個漕幫少主,身上沒多少江湖氣,倒是書生氣比較重。

“山長,夫人,時辰不早了,是否要啟程?”秦復轉移話題。

後面兩三日,顏夫人對他頗為喜歡,程山長卻不冷不熱,程維揚受顏夫人的影響,也把他當真正朋友。

抵達豐縣,他先送程山長一家回去,分手時,顏夫人還非常親昵地對他道:“若是得空可以多過來坐坐。”眼神朝旁邊的程山長瞥了下。

這是看出自己求知若渴、力求上進,給自己創造機會呢?

秦復忙施禮相謝。

從程府回自己暫時安置的小院,小院門前停著一駕馬車。

這不是炎州秦宅的馬車嗎?

誰來了?

踏進小院,見到藍丹和梟羽二人現在院子中,而且兩個人手握在一起。

什麽情況?

“梟羽!”

梟羽驚了下,慌忙松手,向旁邊退兩步,抱拳施禮。

秦復這才瞧清楚,藍丹手中拿著一個小盒子,像是藥盒。

剛剛梟羽應該在接藥盒,因為冬日衣袖寬大厚實,遮擋了藥盒,他當成二人拉手。

藍丹臉色沈了沈,朝秦復欠身一禮,聲音冷冰冰道:“這是我給梟羽配制的藥,盟主反悔了?”

是他當初所請,讓藍丹配制能夠強筋健骨的藥,他怎麽會反悔。

只是誤會。

一時不知道怎麽解釋,自己為什麽喊了一聲。

燕羽此時還不識趣地追問一句:“少主剛剛為何那麽激動,嚇屬下一跳。”

為何?

那個……

“男女授受不親,光天化日,我這眼皮子底下,這……成何體統!藍門主怪罪,你擔得起?那個……去搬書箱幹活,別楞站著。”

走上前從藍丹手中接過藥盒,直接丟給梟羽,人朝屋裏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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